海底有鯨落,陸上有繁生。
亦死亦生,唯美悲壯。
印象中,鯨魚總是帶有神秘美麗的色彩,它們自由穿梭在一望無際的大海,時而從海中一躍而起,身姿優美,宛若游于天際,觸摸云端。一眼,勝似不朽。但即便如此詩意的生命,也難以躍過死亡。
鯨落,正是人們賦予它的死亡,一個唯美而浪漫的名字:“一念成山,一念成海,鯨落十里,萬物重生。”鯨落聽起來唯美浪漫,實際卻是一個相當悲壯的過程。
當一只鯨魚預感到死亡臨近的時候,它會悄悄尋一片深海,然后孤獨地等待最后時刻的到來。直至氣息消絕,鯨魚巨大的身體便開始沉落漆黑的深海。而此時,那些聚集在鯨魚旁邊的海洋生物便會蜂擁而至,吞食鯨尸。而這正是鯨落過程的第一個階段:移動清道夫階段。從鯨魚停止呼吸的那一刻,到下沉至海底的過程中,鯊魚、盲鰻及一些甲殼類生物,以鯨尸的柔軟組織為食,不斷分食鯨魚的尸體。這一過程持續4-24個月,鯨魚尸體的九成都會被吃掉。每一天,每一刻,都會有大量海洋生物圍繞在鯨尸旁邊,吞食它的皮肉。等到它身上90%的皮肉被消解之后,這群嗅著味道來的海洋生物才慢慢散去。而這僅是個開端。
這些海洋生物離開之后,第二階段:機會主義者階段開始。20多種體型較小的甲殼類小型生物馬上在殘余鯨尸上安家落戶,美滋滋地啃食鯨尸上軟組織。它們依靠鯨尸殘余可以生活2年,直到最后一絲血肉被蠶食干凈。你以為到這就結束了?恰恰相反,好戲剛剛開始。等甲殼類生物離開后,在一具鯨骨之上,深海生態系統開始發揮它的獨特“魅力”
第三個階段悄然展開:化能自養階段。大量的食腐蠕蟲和厭氧細菌開始進入鯨骨中,分解鯨骨中豐富的脂類,產生硫化氫的富硫環境,從而為一些細菌提供能量來源。這樣的微型生態供能系統,能維持其中上百種無脊椎動物,長達五十年甚至一百年,直到鯨骨中的有機質被消耗殆盡。最終進入礁石階段,海洋生物們榨干了鯨魚身上的全部營養。鯨魚最后的殘骸便在海底化作礁巖,成為生物們的居住地。這場盛大且漫長的鯨落才算畫上完滿的句號。
據不完全統計,在北太平洋的深海中,至少有43個種類13490個生物體依靠鯨落而生。它從海平面落至深海,然后在長達上百年的墜落分解過程中,化身孤獨海洋里最溫暖的綠洲,給貧瘠的深海帶來養分。就像《禪定荒野》里面說的那樣,“鯨落海底,哺暗界眾生十五年”。一鯨落,萬物生,這才是鯨落真正的樣子,美麗又殘忍,殘忍卻包容。生于天地,死于天地,最后贈與自然。它給漆黑冰冷的海底帶來了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繁榮。它供養了深海上百種無脊椎生物,反哺這片養育了自己的海洋。
鯨落,是一只鯨魚最后一次
擁抱大海的方式。
這是鯨魚給予生養它的海洋最后的溫柔,它緩緩墜落,看似憂傷凄涼,卻又久久回響。它逝去卻又未曾離開,它消亡卻又無處不在。它是死亡,亦是新生。